李真最终选择做矫正手术，手术时间定在7月16日，下周四。医生说做手术前要先服药，需要住院观察。
张亭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李真，李真的父母每天需要工作，没时间照顾李真，他们知道张亭是李真的好友，也就放心他陪伴李真。
今天周一，吃过早饭，和往常一样，张亭陪着李真打游戏。李真的游戏级别比张亭高，通常都是李真带着张亭大杀四方，可今天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，打了一上午游戏，连败不说，有几次分明能赢，愣是让李真坑输了，他的操作看得张亭头皮发麻。
又输了一局，张亭气得把手机摔到床上，黑着脸问：“你什么时候这么菜了？”
李真叹了口气，心不在焉地说：“我现在一想周四要做手术，我就烦得很。”
张亭很想说：不就是手术嘛！你至于坑我一上午吗？可转念一想，毕竟人家是从男生变成女生，这种事放谁身上也是一件大事，也就理解了。
李真挠头苦思：“这女生该怎么当啊？”
他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，兴致勃勃地说：“首先呢，你要留头发，平头只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。然后你去买几身女生穿的衣服，这方面我也没啥经验，你得自己想办法。你要学女生走路，不能天天迈个八字脚，拽得你好像有二五八万一样。哦对了，不能叉腿坐，你得学会矜持。还有啊，以后上大学，住进女生宿舍，要和女生的关系搞融洽。你呢，就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，兄弟我还单身，你可得想着我！”
李真起初听得很认真，张亭越往后说越离谱，他直接打断张亭。
“不可能，我不住女生宿舍。”他的态度非常坚决。
“为什么？”
张亭不理解住进女生宿舍有什么不好，在他看来，能和女生天天住在一起，而且不止一个，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，不接受会遭天谴的！可他没想到李真的回答竟然是：“要是和女生住一起，这大夏天的，心浮气躁，我肯定会激情犯罪。”
张亭乐了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就你？还激情犯罪？来来来，你告诉我，你上手术台那么一咔嚓，下面都没有了，你拿啥激情犯罪？”
“你说的就好像我要做太监一样。”李真扶额，“饶了我吧，做女生太难了，光想想就害怕。”
张亭收敛笑容，一反常态地正色道：“你别想那么多，船到桥头自然直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改变，那就不能反悔，做人不能反复无常。”
“我不反悔，我就是一想以后的生活，我就发怵，我想给自己一点儿时间，慢慢接受这件事。”
“没问题，只要你不退缩。”
李真说他自己绝对不会退缩，张亭赞许地点头，刚正经了一下，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坏笑：“那你住不住女生宿舍？”
7月16日上午8点15分，李真父母请假赶到附属医院。手术时间定在上午九点整，医生说做全麻，一个小时就能做完。
临近手术时间不到15分钟，李真不停地问主治医师问题。
“医生，做完手术我会变成什么样？”
“医生，全麻就感觉不到疼了对吗？”
“医生，做女生是什么样子啊？”
“医生，手术时间能推迟吗？”
“妈！我不想做行不行？”
问到最后，李真带着哭腔哀求道，仿佛要赶赴刑场。
蹇芸握着李真的手，发现他手心全是汗，见他慌张的样子，安慰道：“距离一百步就差一步，迈出去就好了，你长得这么漂亮，只要做完手术，就是女孩子了，还有谁会纠结你的过往？别怕，要是有人敢笑话你，就让小亭亭去揍他。”
张亭连忙附和：“你放心，以后我当你保镖。”
李真勉强笑了笑，声音很小，只有蹇芸能听到：“妈，以后我不结婚，行不行。”
蹇芸抚摸李真的脸颊，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请求，而是轻声说：“妈妈不会逼迫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，你现在还小，别想那么多。”
为了平复李真紧张的心情，主治医师也说：“我治疗过和你一样的病人，她们的手术很成功，积极配合后期治疗，和正常人没有区别。全麻感受不到痛，你会感觉自己睡了一觉，醒来以后手术就做完了。”
面对他人的劝慰，李真不好意思再扭扭捏捏，他对父亲说：“爸，我身份证的事儿，还有江都大学那边，你得帮我弄。”
李文杰说：“没问题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？头掉地上碗大一个疤，做个手术有什么大不了的！你尽管做，其他的事我帮你搞定。”
李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辗转。
他们都在陪他，就算他变成女生也不会没人要。他活了十七年，活得一塌糊涂。多少次因为面容被同学嘲笑，多少次因为长相与同学大打出手。为了遮掩，他剪平头，学男生说话，还故意学张亭走路，结果学到的八字脚改都改不过来。
他做这些为了什么？不过是想成为一个正常人，可天生的东西无论怎样遮掩，都无法使他正常生活。
好嘛，这回上天和他做了一笔交易，上天说，他天生就是女生，只不过得了一种名叫女性假两性畸形的病，只要经过治疗，他就能和正常人无异。这笔交易的代价过于昂贵，不仅他要成为女生，还需要更改十七年养成的习惯。
其实代价再昂贵也能偿还，最恐怖的根本不是这些，而是在未来的日子里，会有曾与他相识之人，跑过来看穿他努力塑造的人设，说：
呀！你不是曾经那个男生吗？
怎么会变成女生！难道你是变性人？
人言可畏，往往最伤人就是这些流言蜚语，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防线才能顶住压力？他现在貌似没有这个能力。
九点整，主治医师让李真躺上病床，招呼护士将病床推向手术室。手术室的灯亮起，蹇芸、李文杰和张亭止步。
说到底，李真的路只能他自己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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